靜探繁輕(小御御)

來而不往非禮也。

雪花~傲雪逢春江山為繡(第5回)朱一龍水仙

「你终于醒了。」当连城璧端着汤药走进屋裡,恰巧撞见公子稷正准备下床,于是朝自己身旁的椅子摆了摆手:「坐!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随便走动了。」

「这裡是哪裡?犬子现在哪呢?」公子稷左手按着仍感觉痛苦的右肩,彷徨不安的坐了下来。

「你先把药给喝了。」连城璧将刚熬好的药推到公子稷面前:「这裡是天宗总坛,你放心好好的在这养伤,追捕你们父子的人现就在山下,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是绝对上不了山的。」

公子稷闻言,神色难掩惊慌的站起身来,但是突然剧烈的动作却让自己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莫非您就是天宗连宗主。」

「正是!」连城璧没想到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也对他如此忌惮,不由得低眉浅笑的自嘲:「一个武林中人…个个都唯恐避以不及的连城璧。」

公子稷听着他自我嘲讽的口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愣了一会,但旋即想到自己到底有求于人在先,于是连忙客套又不失礼数的双手作揖:「敢问犬子现人在哪?」

连城璧沉默地打量着真心为孩子担忧,没有半分虚假的公子稷好一会,这才目光意有所指的飘向自方才起便一直被冷落的那碗药。

公子稷不明所以的循着连城璧视线低下头,望向自己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不敢违背主人家好意的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连城璧左手臂慵懒的撑着椅子把手,倾首望向窗外的斜坐着,看了眼桌上连药渣都不剩的空碗,这才朝门外头抬了抬下颚:「不就在那裏吗?」

公子稷闻言,连忙快步走到门边往外瞧,果见红雪和一名貌美女子在庭院裡追逐的身影。

「令公子的语言障碍是心因所造成,相信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日,自然便会痊癒。」连城璧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的打量着冰冰,没想到她也有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她手裡端着一盘糖糕,似乎想哄红雪开心的跟在他身后,只可惜!孩子似乎还是有点怕她,她进一步孩子就跑两步,这两人都折腾快一个时辰了好像也不觉得累,到最后反倒像是在玩你追我跑的游戏,果然孩子就是个让人既伤透脑筋又疲于奔命的存在,如果当年沉璧君真的与自己生下一男半女,是不是也会像眼前所见这般,不过臆想终归只是臆想,他下意识感到可笑的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一旁公子稷神情担忧的模样:「冰冰是我的贴身侍女,不会伤害令公子的。」

「在下没这麽想。」公子稷并没有想到对方会伤害红雪,只是纯粹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东奔西跑的模样,听着连城璧话中之意,显然对自己有所误解,连忙开口解释:「只是在下从没见过这孩子这麽活泼、好动。」

「令公子很聪明,似乎对敌意有着相当的警觉心,这是他与身俱来的本能,如果不是有他反应快拖住那群侍卫,你和他现在可能都已经在被押回魏王宫的路上。」

「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公子稷不觉内心一惊地低头看着这位初次见面的男子。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连城璧貌似已经对他们游戏失去兴趣的挪开目光,神情严肃的打量着脸色仍有些苍白的公子稷:「说吧!堂堂魏国太上王究竟有何贵干,大老远的跑到这深山老林裡头来?」

公子稷闻言,似乎想起什麽的连忙将手探进衣袖裡,神情慌张的好像在找什麽重要东西。

「如果你要找的是杨开泰临死前交给你的那块玉珮的话,就不用找了。」连城璧突然一个念头浮现脑海,这性格截然不同的俩父子,怎麽会这麽多年来,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事有蹊翘呢?

公子稷不知连城璧为何有此一说,只是困惑不解的停下手来看着连城璧。

「那块玉我已经当石头送给红雪玩去了。」

「什麽?」公子稷有些无法反应过来的呆愣在一旁,不过就是受伤昏迷了一整晚,怎麽觉得一觉醒来,很多事情都远远脱离自己的理解,杨开泰死了、自己被连城璧所救,重要的是…红雪什麽时候和人家溷得这麽熟了,不仅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家侍女在庭院裡嘻闹,就连人家重要的随身配饰也成了自己的玩具,想到这!突然萌生孩子犯错,身为父亲却难辞其咎的罪恶感:「那是杨卿最后的念想了!那麽重要的东西,怎麽可以这麽随随便便…」

「故人已逝,这身外物留与不留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连城璧不以为意的打断公子稷的话,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开口:「还是说明你的来意吧!」

「本王想请连宗主收红雪为徒,传授他武艺。」

「什麽?」连城璧听着公子稷的话,这下终于轮到他不澹定了:「你这是在开什麽玩笑!」

「本王没有开玩笑。」公子稷神情认真到已经不能再认真的注视盯着连城璧:「如果是报酬的话,本王改日一定亲手奉上。」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要拜我为师。」连城璧竟管脸上直冒黑线,却仍旧似笑非笑的保持着风度:「四书五经、骑射刀剑…朝堂之上不乏其他有才学之士。」

「本王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去做,无暇分心照顾他,况且如今的魏王宫已经没有几个人值得託付。」穷途末路的公子稷,眼下只想牢牢捉住天宗这株救命稻草:「只要连宗主能同意,本王他日将亲自奉上厚礼作为达谢。」

「天宗虽不比魏王宫富贵,但是稀奇古玩、兵器剑谱、珍贵药草,一样有的是。」公子稷一而再的将报酬挂在嘴边,听得连城璧倍加刺耳,说话语气也忍不住冷峻了起来:「如果你真觉得我是贪图这些财物之人,你又何必枉作小人的将孩子託付予我。」

「是本王失言了,还请连宗主见谅!」公子稷惊觉自己失态,赶忙双手作揖的道歉。

「我能体谅你一心想要保护孩子。」连城璧努力平復自己方才突然激动的情绪好言相劝:「可是你想过没有,朝堂凶险、江湖险恶,今日一旦红雪拜我为师那就等于一隻脚从此踏进了江湖这条不归路,今后他的生活只会是刀光剑影,再加上他贵为魏王之尊,你让他那弱小的身躯如何去承担这些责任。」

「红雪现在还小,这些总总的顾虑至少也要好几年后才可能会发生。」公子稷忍不住泛红了眼眶,这些后果他又怎麽会没想到呢?可是眼下真的已经再没有其他方法了,他突然碰的一声双膝下跪。

「你这是在做什麽!」连城璧没想到公子稷居然就这麽跪在自己面前,惊得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利落的闪身到一旁。

「在本王被软禁在庙寺的这一年多裡,时时刻刻都在恳求上苍,只希望老天爷能再借我十年时间,整肃朝纲、编制军队…至少!还给他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这才是我这个父亲应做而始终没有做到的。」

「公子稷啊!公子稷!你是真傻还是装笨。」痴傻之人连城璧并不是没有遇见过,但是这麽硬脾气的非得走到底的倒是少见,看着他连尊严都弃之不顾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的从怀中掏出那卷羊皮,不留任何情面的直接扔到他面前:「你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清楚,红雪根本就不是你所亲生,这件事就连天宗都能打探得到的消息,我不相信你这麽多年来真的一无所知。」

「那又怎样?」公子稷出乎连城璧意料之外的并没有伸手去取来辩明真伪,只是泪眼迷濛的盯着躺在地上的羊毛卷宗,情难自抑的哭笑:「从他以本王儿子的身份在魏王宫诞生,自本王从宫女手中接过襁褓的他,他这辈子就注定了是本王的儿子,这是他的宿命也是本王的责任!纵母有错,稚子何辜!」

…唉!笨蛋!笨蛋!笨蛋!连城璧看着态度坚决又徬徨无助的公子稷,就连自己也摸不清楚究竟这股愤怒是从何而来,只是忍不住不停的在心裡大声咒骂!原以为他是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形下,才会对这孩子如此爱护有加,可是今日所见却全然不是这麽回事,他打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既然这样居然还心甘情愿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当真不是傻子就是笨蛋,看来被彭馨那女人给推下王位也是刚好而已!

距离上次俩人不是很愉快的一番谈话后,连城璧就没再出现过,不过还是好心的为俩父子安排了一个侍女专门照顾。公子稷虽然内心一方面着急的想要对方儘早回覆,一方面又要担心自己原订计划生变,但是毕竟自己身上也还有伤要休养急不来!但没想到这麽一等就是大半个月。相较于各怀心事的连城璧与公子稷,已经可以正常开口说话的小红雪,或许算是收获最多的一位了,只见他这段时日,每天早上起床后就好奇的跑去连城璧那看他练武功,也许是见小红雪一人无聊吧,竟然也开始手把手的教起他武功,每次一练就练到响午才回去,吃完饭后就跟着公子稷读书练写字,也不知道是练武太累还是对读书没什麽兴趣,每回都没撑过一个时辰就睡起了午觉,公子稷对此也没什麽责骂的由着他去,也许是自身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受两位长辈的影响,全然没有初来乍到时的天真活泼,反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这天一早,小红雪依旧待在连城璧这练武,突然见侍女伶雯慌慌张张跑进院落来。

「怎麽回事?」连城璧微皱眉头的看着自己派去侍候公子稷的侍女。

「禀宗主!公子稷他大发雷霆的将镜子摔出房门外。」

「镜子,怎麽还会有镜子?」一旁小红雪闻言,立刻着急的走到侍女面前抬起头来:「我不是都已经收起来了吗?」

「是奴婢带过去的。」伶雯既委屈又害怕地望着同样一脸困惑的连城璧:「奴婢见房间裡一面镜子都没有,这才想带面镜子给公子稷瞧瞧自己…」

「槽了!」小红雪还没听完伶雯的解释便作势往外跑。

「站住!」连城璧见状,连忙开口制止:「说清楚镜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连城璧不怒而威的质问声自背后传来,小红雪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红雪,你刚才说把镜子藏起来是怎麽回事?」

「我只知道父王讨厌照镜子,每次看到镜子都会很不舒服。」小红雪忍不住红了眼眶的开口央求:「叔叔!您先让红雪去看父王,以后再跟您好好解释。」

连城璧看着小红雪快步离开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的跟了过去。

小红雪急忙跑回屋内便看见公子稷神志不清的跌坐在床前,双手环臂的不停颤抖。

站在小红雪身后的连城璧,看着公子稷怪异的行径,低头看了眼屋外碎落一地的镜子碎片,连忙大声交代正往这跑来的伶雯:「快!快去找厉大夫。」

「是!宗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伶雯像逃命一般,转眼就不见踪影。

「父王。」小红雪动作熟稔的上前抱住公子稷,双手温柔的轻拍着他后心:「没事了!现在没事了!红雪在这陪你,没事了…等红雪长大,一定会杀光所有欺负父王的坏蛋!没事了…」

连城璧说不出话的站在门口看着俩父子,公子稷的情绪在小红雪的耐心安抚下渐渐平復,眼神也开始有了焦距。

「红雪…」公子稷有如大梦初醒的看着儿子,旋即轻阖双眼的晕了过去。

小红雪扶不住失去意识整个人向后仰倒的父亲,就在公子稷的背即将触地的刹那,连城璧右手已经安稳的托住他,顺势脸色铁青的拉进自己怀裡:这怎麽回事,难道还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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