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傲雪逢春江山為繡（第11回）朱一龍水仙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早就大门口等候多时的花府管家旺福，一见花正坤连忙迎上前去：「少爷们和夫人都在大厅裡头等着您咧。」
「嗯！」花正坤轻哼了一声表示知晓后，朝站在自己身后的连城璧摆了摆手：「这位连公子是我的朋友，你先带他到客房歇息，好好招呼。」
「是，老爷！」
「那麽花某就暂时先告辞。」花正坤交代完管家后连忙转过身去，神情凝重的朝连城璧双手作揖。
「你先忙吧，不用招呼我。」连城璧面带微笑的表示理解，想起方才那位尚书公子身上的伤，着实不轻。
「连公子，请随我来。」管家待在花府多年阅人无数，但还从未见过花正坤对一个外人如此客套，于是不敢有所怠慢的上前招呼。
「隔壁院落裡的青桐花开得真茂密。」连城璧双手交覆在身后，神情悠閒的跟在管家身后，欣赏着四周庭院的景致：「不晓得是花府哪位千金的住处？」
「连公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是真正的青桐，不过那裡不是小姐们的深闺而是我们二少爷的院落。」
「哦！青桐花是不多见，但开得如此茂盛的，确是少见。」
「可不是嘛，整座花府就只有这一株青桐树。」脸上始终保持笑容的管家，不知想到什麽的轻轻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花府每个院落都有专门的丫鬟和家丁在打理，可就偏偏二少爷的院子裡种得了这青桐。」
「…」连城璧目光好奇的督促管家继续说下去。
「去年三小姐的丫鬟见这裡的青桐开得茂盛，于是也去街上买了青桐树苗回来种，可是却是怎麽都种不活。」原本就好客的管家倒也不介意连城璧寡言，绘声绘影的侃侃而谈：「当时三小姐哭闹的厉害，后来夫人让我们上街四处找梧桐树苗回来…」
「这次种活了？」一直默不吭声的连城璧，突然开口打断管家的话。
「这回种是种活了。」管家突然神秘兮兮的环顾左右，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这才一脸得意的开口：「可是旺福一时之间去哪找青桐树苗，这不就买了泡桐树苗回来，反正都是梧桐树，长得又都差不多。」
「古人云：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所以自古以来，高大的梧桐树便是吉祥的树。泡桐花开时虽然花繁锦簇，但此桐却非彼桐！」连城璧没有特意理会一旁似懂非懂的管家，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正当连城璧怡然自得的欣赏起青桐花时，花府大厅那头已经快炸锅了！
「我让你好好上学堂唸书，你却把人打到鼻青脸肿的，你是巿井流氓吗？」花正坤手执藤条，暴跳如雷的质问着出手伤人的儿子。
「我这不是伤人而是自保，谁让他胡言乱语的随便说话。」小无谢双手用力揣着母亲手臂，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紧盯着父亲手上的藤条，深怕下一秒自己一个没留神便抽了过来，就算心裡觉得有冤想解释，眼下全给吓到不知躲哪去了。
「老爷！您消消气，孩子还小，有话慢慢说。」花母欣兰着急的将孩子揽在自己身后，心疼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还小！妳整天就只会说孩子还小，现在一个个全都被妳宠坏了。」花正坤右手激动的抖着藤条：「还不快老实给我交代，为什麽要打人。」
「爹！我可没有打架。」一旁飞扬实在看不过去的也开口帮忙劝着父亲：「这次真不关二哥的事，全是那尚书公子故意…」
「你还说。」花正坤气极败坏的打断飞扬：「你当时就在你二哥身边，为什麽不帮忙拦着。」
「呿！那也要拦得住才行呀。」飞扬不敢明说的只能自己在心裡嘀咕：那个调戏二哥的溷蛋，我没跟着一起打就不错了。
「你这逆子还不赶快给我过来。」
「我不过去，如果过去了，爹爹就要打死我了。」无谢满脸委屈的眼眶含泪：「爹爹不讲理，只会偏帮外人的教训儿子。」
「你！我就不相信，我今天还教训不了你这个逆子。」花正坤气愤难平的看着眼前母子俩：「欣兰，妳快给我让开。」
「老爷！您就饶过无谢这一次吧。」欣兰梨花带泪的摇头拒绝：「这藤条这麽粗，打在无谢身上，那还不得去掉半条命。」
「来人，还不快点给我将夫人拉开。」花正坤大声斥喝一旁看戏的奴婢。
「是！老爷。」幽兰抢先第一个冲上前去，其他奴婢见状！也赶紧上前动手扶开夫人。
小无谢趁着众人妳推我拉之际，悄悄拉了拉幽兰的衣袖，藉着有母亲背做掩护朝她了个眼色：我大哥到底去找奶奶了没有呀！
幽兰担心被一旁花正坤识破，只能面有难色的轻轻点了点头。
无谢见状，这才放下心的整个人跌坐在地。
花正坤眉头深锁的瞧着眼前，不过就是让她们拉开夫人而已，却也能莫名其妙哭闹成一团的奇景，只好迫于无奈的亲自上前，想要儘快制止眼前闹剧。
就在这时候，嫣然和满天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谁那麽大胆敢欺负我的宝贝金孙。」
众人见老夫人出现，连忙乖乖的退往一旁站好。
「娘。」花正坤一脸尴尬的转过身去。
「奶奶！一切都是孙儿的错，您先别怪爹爹。」终于等到救星的无谢，可怜兮兮的一路从母亲身后跪行到花老夫人跟前，眼泪止不住的不停往外流：「孙儿什麽都跟您说。」
「好，乖！不哭！奶奶听你说。」老夫人一脸不捨的拍了拍小无谢脸蛋。
「孙儿不应该因为对方送了件女子肚兜给孙儿，就气不过的动手打人。」小无谢啜泣不休的看着老夫人：「无谢应该要顾及爹爹的脸面才对，奶奶！呜…」
「什麽？女子的肚兜，这吏部尚书是跟谁借的胆子，居然这样污辱我宝贝金孙。」老夫人气愤的手执拐杖勐捶地：「我说正坤，别人这麽欺负你儿子，你不上门讨公道就算了，居然还在这打孩子出气，你这父亲到底是怎麽当的。」
「母亲您先别动怒，我也是才刚清楚来龙去脉而已。」孝顺的花正坤连忙和颜悦色的小心安抚。
「只是问话难道就不能好好问吗？你手裡拿着藤条气冲冲的模样，你让孩子怎麽跟你好好说。」
「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爹爹他打断我的话。」飞扬当下认同的大声附和。
本就不善言词的花正坤，不免有些裡外不是人的呆愣在现场。
老夫人忍不住泛红着眼眶，心疼的将无谢搂在怀裡：「乖，不哭！给奶奶看看伤到哪了？」
「无谢没事，奶奶也别生爹爹的气了。」
老夫人看着小无谢自己脸上泪水未乾，就贴心的为父亲求情，心底益发心疼这懂事的孙子，再加上自己本身又是不易记恨之人，当下便开心的拉起他的小手：「走！到奶奶房裡吃点心去。」
一听到有好吃的，无谢和飞扬俩人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
「奶奶，我也去。」飞扬立刻快步奔到老夫人身旁。
「好！好！都来吧。」老夫人瞥了眼一旁完全就像儿子翻版的长孙：「天儿，你也一起来。」
「是，奶奶。」
花正坤内心五味杂陈的目送母亲离开，没想到她一脚刚准备踏出门槛，却突然想起什麽的转过身来：「正坤！听旺福说你带了位朋友回来？」
「是的！孩儿原本打算带他前来拜会您的，可是…」花正坤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无谢。
「好了！好了！拜会就不用了，别人不清楚的还当我这老人家架子大。」老夫人随即明白儿子是为处理无谢的事！这才顾不得告知此事，于是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既然是你朋友就吩咐下去好好招呼。」
「是的，娘。」
「乖孙们，全跟奶奶走，赶快去叫上另外三个丫头一起来。」老夫人开心的吆喝丫鬟去找人。
花正坤享受着有如狂风暴雨过后的宁静：「我这都还没开始打，他倒哭的跟泪人儿似的。」
「这教孩子可不比夫君上阵带兵，我倒觉得这孩子没错。」欣兰见丈夫一脸不满的正准备开口反驳，连忙温柔的递了杯茶：「是！无谢出手打人是不对，但是这尚书府的公子也太折辱人了，什麽玩笑不好开，偏开这玩笑。」
「我也没想过这算命的一番玩笑话，竟会引来这麽多波折。」花正坤一脸无奈的摇头叹息。
「对了！夫君刚说有朋友到访，不知是哪位朋友？」
「天宗连宗主。」花正坤若有所思的将茶杯搁在茶几上：「对了，夫人！妳在宫裡头有没有认识什麽年长的宫女，最好是曾经服侍过庆平公主的老人。」
「庆平公主当年出嫁魏国时，一併带走所有侍侯过她的人，现如今宫裡最资深的老宫女就属倾城公主嬷嬷了，可是我记得她是公主出嫁后才进的宫，夫君问这个做什麽？」
「没什麽，只是随口问问。」
「我知道夫君不只是随口问问那麽简单。」欣兰抿嘴轻笑的询问着丈夫：「我明日进宫帮你问问？」
「那就有劳夫人了。」
连城璧独自坐在屋外的凉亭裡吹着萧，花府虽是座将军府邸，可是园艺造景美不胜收，无论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院落亦或是主子们居住的庭院，都各有独树一帜的风貌，这也恰恰显示出花府每个人性格上的不同。就在他出神陶醉的吹奏玉箫时，突然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他打量着眼前明眸皓齿的男孩，谁知男孩一双黑白分明又充满灵性的大眼睛也好奇的朝他张望而来，俩人就这样彼此相视了好一会，连城璧这才微微扬起嘴角：「你就是无谢。」
「您认识我吗？」被连城璧萧声引过来的小无谢，好奇地瞧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男子。
「我今天下午和花将军一起去过尚书府，对方好好的一张脸被你毁了七七八八，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大概是好不了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小无谢闻言，双手环臂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刚好让他学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胡言乱语。」
「照理来说花将军应该有为你们安排教授武艺的师父才对，但我看那伤势怎麽跟个市井裡的泼皮无赖一样，胡乱打一通。」连城璧状似不解的看着小无谢。
「我这不是生气嘛！更何况打就打了，还分什麽无赖不无赖。」小无谢不服输的噘起小嘴。
「想出气的方法有很多，可是仅凭匹夫之勇的胡乱打人，却是最笨的方法。」
「…笨方法。」小无谢摇头晃脑的在脑海裡，反覆思前想后的研究了起来。
「如果你今天用对方法出气，至少你爹爹就不会教训你了。」
「我知道了，大哥哥就是我爹爹说的那位朋友吧？」小无谢终于恍然大悟的想起来，为什麽自己一直觉得哪裡奇怪了。
「你叫我什麽？」
「大哥哥呀！」小无谢开心的三步併作两步的走到连城璧跟前。
「我与你父亲份属同辈，你好歹也该称我一声叔叔吧。」
「那岂不是将大哥哥你叫老了，你看起来起码年轻我爹爹十岁。」
连城璧不是没听过旁人对自己的讚美之词，不过出于一个孩童之口，这还是头一回，或许是被小无谢影响，不由得抚眉轻笑：「你这小鬼嘴真甜，虽然年纪和另一个小鬼相彷，但是真的相差很多。」
「大哥哥才不礼貎呢！」凭白无故被人喊小鬼，小无谢气噗噗的双手叉腰：「我的名字叫花无谢，不是什麽小鬼。」
「好好好…不是小鬼！那大哥哥以后就叫你无谢，可好？」连城璧觉得有趣的索性直接当他是个小大人的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爹今天为什麽那麽生气？」
「无谢知道！」小无谢一脸正经地看着貌似与自己记忆中大人形象相差甚远的连城璧：「吏部尚书和我爹爹同朝为官，今天我打伤了他公子，爹爹当然要有所表示，免得人家在背后说他纵子行凶。」
「原来你都知道啊。」连城璧一脸讚许的点了点头：「那你还动手打人让你爹难看。」
「爹爹生气是应当的，可是我也不能够凭白无故被人欺负，不还手呀。」
「这倒也是！」连城璧刹有其事的笑看着小无谢：「那麽我就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哥哥的份上…教你一招，可以让你出气又不用挨打的方法。」
「真的吗？就一招？」小无谢觉得神奇瞳孔发亮。
「就一招。」连城璧眼神再诚恳不过的保证道。
小无谢一脸狐疑的看着笑容可掬的连城璧：「大哥哥你不会骗人吧？」
「大哥哥可能会骗人，但是现在我没骗你。」
「那还是会骗人呀！」
「大哥哥只骗要害我的人。」连城璧一脸无辜地看着天真又烂漫的小无谢：「你会害我吗？」
「…」小无谢诚实的摇了摇头。
「下次要再遇上今天的事，千万要记住『出头椽先烂』。」
「就这麽简单。」小无谢不可置的反问。
「没错！就是这麽简单。」连城璧原本也只是基于好奇，想试探这孩子的反应与对事物的理解，没想到果然没让他失望：「你想呀！今天这件事有错的是谁？尚书家的公子故意用女子衣物来嘲讽你！那他折的是他爹爹以及你们夫子的脸面，本来就和你无关，可是你偏逞一时之快的动手打人，这下大家不会计较他的不对，反倒是你就算对也变错了。」
「无谢明白了。」他豁然开朗的笑了起来：「我应该让他自作自受才对。」
…红雪那孩子外表看起来沉默寡言，性格又固执，可其实心裡什麽都明白，无谢却恰恰反着来，不过幸好这孩子够聪明、一点就通，连城璧看着他露出孩提该有的笑容：「大哥哥说了不会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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